1楼fablestory
(人生就是一篇小说。时间是纸，自己是墨，命运是笔。)
发表于 2010-3-22 16:2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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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件困扰我的事情--计划生育带来的思考
这件事情，已经在我心里逗留了有一段时间。现在想想，是不是自己过于大惊小怪了，才被它时不时地困扰一下，迟迟的无法释怀。恰逢今日下午闲来无事，就在这里小叙几段。
这是去年12月的事情了。某个周五，家里的钟点工小叶没来打扫，之前也未打过任何招呼，自觉这样的行为不符合我所了解的她的脾性，带着几分疑虑，前往她的住所探望。小叶的正业是看管我们小区的地下车库，兼职为小区里的几户人家做钟点工，与先生儿子一家三口就住在车库旁边一处搭建的小房子里，儿子在上海读小学，乡下还有一个读高三的女儿。廖廖几步，我便到了她的家门口，从玻璃窗户望进去，灯和电视都开着，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坐在里面看电视。我轻叩大门，那人出来答应，三言两语间，我得知，小叶安徽的家里出了点急事，他们连夜赶回去了，而那个陌生的女人是他们的老乡，临时来帮忙看一下车库。老乡或者不愿多露详情，只说他们走得急，连行李都没带，所以可能忘了和我打招呼。我问，是女儿有事吗？那人不答，只是尴尬地笑笑，这样我便不再多问，心想只要知道不是身有微恙，也就放心了。
再见到小叶，是三天后的星期一。她像往常一样开门进来，可是脸上的神情却有异于往常。她向我道歉，说没打招呼就请假，实在是因为家里有急事要赶回去云云。我见她面色黯然，眼眶红红的，讲话时也不看着我的眼睛，一副受过伤害的模样。询问之下，她告诉我，上周五，她16岁的二女儿，从沈阳的养父母家里偷跑出来，就是为了看一眼自己的亲生父母，究竟是什么样子。我愕然的同时，她失声痛哭，断续着将她的事情，告之于我。
原来小叶并不止两个孩子。大女儿2岁的时候，她生下了第二个孩子，依旧是女儿，按当时农村的政策，头胎生女可生二胎，二胎无论男女，之后不得再生。于是在二女儿1岁多的时候，她的婆婆就给孩子找了户人家，远在东北，那对夫妇已近中年却漆下无儿，婆婆觉得，孙女跟着别人可能生活得更好些，但最关键的是，送走了这个女孩，他们便还有生儿子的机会。
母亲与孩子总有十月怀胎的感情，更何况女儿要送走的时候已过周岁。小叶反复叨念的一句话是：送人的时候她已经会喊妈妈了，村里的人来将她抱走时，幼小的女儿仿佛感知到即将来临的生离，哭得撕心裂肺，力量惊人地抓着小叶的的手不放，声声呼唤着她刚刚学会的称谓，妈妈，妈妈。
我一个外人，听闻这段，都感到伤心欲绝，更何况是她这个生身之母。虽然事隔十余年之久，可她说起这段往事时，依旧泪珠断线。
我问：为什么要送掉她呢，周岁的孩子已经略懂人事，你也明明舍不得，为什么要送走！
她答得凄凉：我们农村人不生儿子是不行的，就算老公答应婆婆也不会答应，我跪在地上求她也没用，不送走就不能生儿子了！
于是女儿最终还是送走了，两年之后，老天眷顾，果然生了儿子，如今已经12岁了。小叶说，那么多年过去，那个被送走的女儿，竟然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是有亲生父母的，只是幼年的记忆淡化，父母的容貌记不真切，于是一直央求养父母让自己见见亲生父母，她没有非份之想，仅仅是想看一眼她的父母，究竟是何模样。
但是人心都有自私的一面。对养父母来说，养育十几年的女儿，是自己的宝贝，容不得别人沾染。所以一直地央求，却一直地拒绝。直到有一天，16岁的小女孩终于忍不住念想，偷了家里的500块钱，自己买了火车票，千里迢迢地从东北赶到了安徽。然后，小叶便收到了婆婆的追魂夺命CALL，十万火急地将他们催了回去。
有些话我是不好问她的。比如事隔十几年，再见到亲生女儿，她是怎样的心情？痛不痛？悔不悔？心绪有没有起落？但是即使不问，从她的神情中，也完全可以看出一个母亲的百感交集。她说：如果别人不告诉她，女儿站在人堆里，她是根本认不出来的，就算口袋里还藏着周岁的相片，就算十几年来常常想念，可吃着别人家的饭长大的女儿，早已与她这个母亲，失去了心灵上的感应。小叶哭得那样伤心，可在我看来，她的眼泪毫无力量，仅仅只是一种逆来顺受的无奈，在某一个领域某一个时段里，作为女人的一种无奈。
女儿在心愿满足之后，安静地跟着养父母离开了。我问她，孩子伤心吗？她说还好。毕竟16岁了，已与大人无异，幼年缠绵的依恋已经不复存在，她只是想看一眼亲生父母，看完了，她也应该回到原来的生活里去。
写完这一段的时间，我的心情依旧很伤感。心绪方面，从一种母亲的感性，渐渐迈向另一种为人父母的理性。我不知道这段内容的名字我起对了没有，可是每当我一想起这件事情，首先映入脑海的，就是“计划生育”这个问题。由此延伸的后续内容太多太多，我一时也讲不清楚。比如农村的风俗习性，比如计划生育政策的漏洞，比如中国女性在婚姻中的地位究竟如何等等，大方向一直存在，可具体内容实在是一言难尽。
可是同样作为一个母亲，我真的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。因为可笑的子嗣观念而与自己的孩子生生别离，我在想，如果真的下定决心要坚守心底的信念，应该是雷劈不动火烧不尽的。
这就是一件发生在我身边的，真实却又令人不可思议的，一直困扰着我的事情。.
